感受幸福
儿子今年大学毕业后,在成都获得他的第一份工作,虽然有“少不入川,老不出蜀”的说法,儿子的选择还是得到我们的支持,对于一个追求独立、不想冒险的青年人来说,这是个比较合适的选择。于是,我们把假期旅行修学的地点定在成都。出发前,爱人做了一些功课,他不时想和我讨论:哪天去拜乐山大佛,哪天去游九寨沟,哪天去登峨眉山,哪天去看都江堰…… 我总是说:你定就是了,不要问我。一是习惯了被安排、不操心的出行。二是这毕竟不是一次单纯的旅行,儿子在那里生活了一月有余,我不知道将面对的是他们怎样的生活、怎样的状态,我们将以怎样的心情去落实旅行的安排。
我们于18号晚上八点左右乘动车到达成都,出动车站转乘地铁到达牛王庙站,出地铁站几步路就到达七鑫大酒店。儿子花三十元钱办了一张酒店贵宾卡,这样,我们每晚的房价优惠80元。办好了入住手续后,我们就来到酒店边儿子租住的房间里。因为有孩子们安排和引导,一切是如此流畅和顺利。
儿子租住的小屋在一栋大厦的第28层,一室一厨一卫,有些拥挤但收拾得很整洁。有冰箱、空调、洗衣机、电视机、抽油烟机。前一位租住者留下两束假花摆在冰箱和墙角,还留下一个电磁炉,他们自置了电饭煲做饭吃,很有安居乐业的样子。在窗户的飘台上,有一个塑料盆,里面养着一条手指长的红色锦鲤,盆里有几块卵石和一根绿色塑料水草,那是孩子们能享受得起的一点生活情趣。看着这一切,我想起有记者在二战时期,在法国人的一个阴暗的防空洞里看到一枝鲜花,就断言这个民族会度过危难,因为在那样的条件下他们还如此爱美,爱生活。想到孩子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,饱尝立锥之难的同时,还要把生活安排得尽可能舒适有情调,禁不住心里暗自感动。
初来成都恰逢双休日,孩子们有闲领着我们到处玩。在儿子的带领下,我们乘地铁、倒公交,车览成都千万广厦之后来到杜甫草堂。园中修竹丛丛,莲叶田田,树木葱茏,幽径弥香,一派自然天成的清幽景象。就算在茅屋景区,也是只见别致不见破败,想杜甫毕生所见所怀是“乾坤含疮痍,忧虞何时毕”,感动于诗人那种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的理想和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”的忘我精神,如今的成都广厦鳞次栉比,连初来乍到的孩子们也能够风雨不动安如山,诗人有知,定会放下忧虞、含笑九泉吧。
草堂里,一间间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上挂有很多妙不可言的楹联。我们一边看一边念,遇到不认识的字和陌生的典故,爱人就用手机查字查典,而后对我们讲解。“锦水春风公占却;草堂人日我归来。”是清朝学者何绍基题写的对联,人日指正月初七,因此当地有正月初七游草堂的习俗。这幅联颇有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”的豪情,符合孩子们的心理。“异代不同时,问如此江山龙蜷虎卧几诗客;先生亦流寓,有长流天地月白风清一草堂”,这是园中一间名大廨的厅堂中东西两壁上挂的、清代学者顾复初的名联,它反映的羡慕甚至嫉妒,引起我和爱人的共鸣,爱人看后说:杜工部在这儿上班很好哦!并要求孩子们:“你们在成都有条件,工作之余常到这种地方来走走看看,看它的景,看它的联、看它的诗。看它的故事。反复看,你们会感到这里就是一个课堂,会不知不觉地学到很多东西。”因为诗圣在这里留下月白风清一草堂,我们觉得能落户成都可谓得其所哉。
出杜甫草堂,儿子购好武侯祠的门票,我们乘免费专线车来到武侯祠,先到草堂旁边的锦里小食街品尝当地特色小吃。小街的建筑和布局仿照汉代的闹市,弯弯折折地摆着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店面。街上游人熙熙攘攘、摩肩接踵,每一种小吃前人们都排着队在争购。电声扩音器的吆喝、电子广告牌的闪烁多多少少破坏了那种景象,但如此密集的人流,非如此不能引人注意。店面的名字别致,有“耦香居”、“张飞卤面”、“隆中对”、“蜀汉一根面”、“诸葛庐”、“撒尿牛丸”、“三大炮”、“牛肉焦饼”等等,取名有的反映食品历史,有的体现食体做法并有现场展示,有的表明食品的材质。小吃很精致,我们走一路吃一路,印象最好的是牛肉焦饼和豌豆耙,真的好好吃。儿子有条有理、当家作主安排了一上午的活动,面对锦里的美食又恢复了孩子的本性。我们都是吃一些小吃喝一些粥或粉汤,只有这小子大块吃肉,吃了又吃。他大概从过完春节离开家到现在,没有像今天这样吃过肉吧?我又看到曾经那个“肉食者鄙”的儿子,暗自为终究看到他率性一回而心酸。从相见到此时,这大块的烤肉才让儿子和我走到最近。
吃饱喝足之后,我们来到武侯祠。武侯祠大门上悬挂的扁上写的是“汉昭烈庙”四个大字,这里是刘备的陵寝所在地,过一个过厅,后面才是武侯祠。但门票上、人们的口口相传中,都把那里叫武侯祠。民国年间的邹鲁写的一首诗,“门额大书昭烈庙,世人都道武侯祠。由来名位输勋业,丞相功高百代思”道出了其中的缘由:世人对诸葛亮为国为民,鞠躬尽瘁的精神十分崇敬,昭烈皇帝因“名位输勋业”,只能退居其次了。
我们重点参观了三国历史遗迹区,有实物陈列,有地图展示、有图表说明,反映三国时期各国家的人口、农业、军事实力,行政和军事编制等情况。站在汉俑展台前我告诉儿子:这里的汉俑和西安的秦俑比起来,表情要丰富细腻得多。儿子说起他小时侯有一年照全家福,想笑而憋着,表情类秦俑,第二年有经验了,想笑就笑,表情类汉俑。我调侃他进步真快,只用了一年就从秦朝发展到汉代。
站在一幅三国军队编制图前,儿子回忆起他小时候,对《三国演义》中人物及其关系非常清楚,对每一场战争的起因、经过、结果、是非功过也非常清楚。对《水浒》中一百零八将姓名、排序、星宿、绰号……倒背如流。对唐僧西天取经经过的九九八十一难如数家珍。那时他上小学五年级,四大古典名著除了《红楼梦》之外,另三本都津津有味地读了又读。只是后来这个好习惯和钻研精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。我问他最喜欢三国中的哪个人物?他说曹操,那是个最有本事、也最有真性情的英雄。我同意儿子的观点,一篇《出师表》道出了诸葛亮悲壮的忠君情怀,感动了历朝历代的国人,成为忠君文化的典范。而诗词斩钉截铁,人生纵横悲歌的曹操,不知在哪里有这样一个地方,去感受他的宇宙生命情怀? 我想,儿子可能也有这样的需要和困惑。
晚上,孩子们又带我们逛了春熙步行街,在那里,我们为他们工作添置了一点必要的行头。孩子们客气着,儿子说我们像来扶贫一样。而我则感到,正因为孩子们对我们提供的小小的帮助不那么心安理得,所以他们应该得到我们的帮助。
这一天,孩子们用他们的公交卡,结合地铁自动购票操作,领着我们在蓉城转了一天。我在地铁里感受了成都的出行方便;在公交里感受了成都的都市气派;在杜甫草堂,武候祠感受了成都的历史积淀;在锦里小吃街,感受了成都的美食文化;在春熙步行街感受了成都的繁荣景象……这一路上,我感觉到那个“肉食者鄙”的孩子在长大,他们翻看着手机导航,对公共交通系统自如的运用,每到一处景点就主动去买票……儿子总结自己大学期间去北京、上海实习的感受说:“上海太压抑,到哪里抬头都难看到天,难以融入;北京最有魅力,但北京不会等待我成长;成都最好,我可以在这里和这个城市一起成长。”儿子的话让我有些激动,他有思想、懂选择、又脚踏实地有行动,这不正是我期待多少年想要看到的吗?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,我知道,接下来我们的旅行修学计划可以轻松地落实了。
草堂杜甫塑像
名人撰写名联
锦里小街入口
锦里店铺之一
武侯祠前
汉俑头像